新聞記者 徐穎
通訊員 董芳
剛剛?cè)ナ赖闹Z獎得主、秘魯國寶級作家略薩,影響了許多如今知名的作家,其中也包括環(huán)球旅行者、作家王甲紅。作為一個秘魯迷,他對略薩的作品如數(shù)家珍。在他的新書《穿行秘魯五千年》里,他走過的很多地方都有和略薩相關(guān)的隨感、甚至有略薩的痕跡。
4月15日,王甲紅接受了新聞記者的專訪。
他稱略薩的小說“內(nèi)容大膽到無以復加,敘事多線并進”
新聞記者:您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讀巴爾加斯·略薩的作品的,他的哪幾部作品讓您印象深刻?可以分享一下對您印象特別深的感受和故事。
王甲紅:我第一次接觸巴爾加斯·略薩,是在新世紀之交。很偶然的機會,我在書攤上看到一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的《潘達雷昂上尉與勞軍女郎》,就隨手買了回來,也只是當作獵奇,開卷之后,卻是出乎意料地精彩。內(nèi)容大膽到無以復加,敘事多線并進,讀書即是看電影,各種場景,時空交錯,如蒙太奇般在眼前呈現(xiàn),確實令我大開眼界。
于是,對巴爾加斯·略薩的生平產(chǎn)生了更濃厚的興趣?!逗麐I姨媽與作家》是一部自傳體小說。作為“結(jié)構(gòu)現(xiàn)實主義大師”,巴爾加斯·略薩小說的結(jié)構(gòu)永遠不會讓人失望,在單數(shù)章節(jié)里,敘述他與姨媽之間的愛情,而在雙數(shù)章節(jié)里,卻寫了諸多與戀情發(fā)展并無關(guān)聯(lián)的社會故事。當時有產(chǎn)生沖動,要不要直接先把單數(shù)章節(jié)讀完,再來讀穿插的故事,后來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甘愿接受作者的擺布,隨著作者的節(jié)奏起舞了。巴爾加斯·略薩在其另一部自傳體作品《水中魚:巴爾加斯·略薩回憶錄》中也運用了類似的結(jié)構(gòu)。就像是河水緩緩流淌,在河水的中央,是向前流動的河水,而在靠近水岸之處,卻又存在很多漣漪漩渦,不同的節(jié)奏構(gòu)成了一部完整的作品。
他對私生活的披露,確實令讀者窺視到了他的個人生活,我在閱讀時,也確實存在與胡利婭姨媽同樣的疑問:為什么要給大眾透露如此多的私生活呢?果然,我很快讀到了胡利婭姨媽的《作家和胡利婭姨媽》,她認為巴爾加斯·略薩的敘述與事實不符之處,于是著書以正視聽。但人生是多面體的,即使身在其中,對同一件事物也會有不同的體會與感受,恰如現(xiàn)實的羅生門,我們也不必糾纏于眾多細節(jié)的是是非非了。
拉丁美洲作家通常都是涉政治很深的作家,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如此,智利詩人巴勃羅·聶魯達如此,他們的拉美前輩們也是如此。巴爾加斯·略薩尤其如此,他的幾部涉及南美政治和揭露社會現(xiàn)實的書籍令我印象非常深刻,如《公羊的節(jié)日》《酒吧長談》,而他親自參與總統(tǒng)大選,在敗選后,撰寫了《水中魚:巴爾加斯·略薩回憶錄》,更使我對他多了一層了解。
在秘魯旅行過程中,會在他出生、成長、供職、演講的地方感受到他的氣息
新聞記者:您到秘魯去旅行,后來還寫下了《穿行秘魯五千年》,也是受到了略薩的召喚和影響嗎?有沒有哪些場景,讓您與略薩的作品產(chǎn)生了連接和共鳴?
王甲紅:我前往秘魯旅行,多多少少是受到了巴爾加斯·略薩的一些影響,也確實希望能夠親眼目睹他筆下的這個國度。但,坦率地說,吸引我前往秘魯?shù)母嗍敲佤敱旧恚敲佤敹嘧兌嫣氐淖匀画h(huán)境,是秘魯深厚的歷史和文化積淀,巴爾加斯·略薩只是其漫長的歷史長河中的一分子。很令人憂傷地說,如今,巴爾加斯·略薩也化為了秘魯歷史的一部分,他也用他的筆觸,用他獨特的方式把這片國土的文化和風貌介紹給了這個世界,而他自己,也成為了秘魯文化的一部分。
在秘魯旅行,無論是在沙漠、高山還是在雨林,都會時時刻刻感受到巴爾加斯·略薩的存在,就像風和空氣一樣無處不在,隨時可以回憶起他對這個國家的描述。在山區(qū),我會說,那是利圖馬所苦苦尋覓真相的地方;在雨林,那是潘達雷昂上尉光怪陸離的世界;在沙漠地區(qū)的皮烏拉,那里有一處綠房子,但顯然,它從來沒有存在過。
而在現(xiàn)實中,也會不斷感受到他。在阿雷基帕,那座白色的城市,是他出生的城市,盡管還在咿呀學語時,他們母子即被父親遺棄,跟隨外祖父母在阿雷基帕生活,隨后又前往玻利維亞,說起來有意思,我在玻利維亞時前往科恰班巴,突然憶起,這里也是巴爾加斯·略薩生活過的城市呢。在皮烏拉,他度過了他的孩提時代,但他的快樂,突然被一個男人的到訪被粗暴地打斷了,他父親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他的母親接納了那個令他傷心的丈夫;他們一家三口回到了利馬。在利馬,我在想,這一帶曾是他居住過的地區(qū),那他曾經(jīng)供職的報社在哪里呢?似乎一只在街頭逡巡的流浪狗也能讓我想到《城市與狗》,而在那座以自由著稱的廣場上,我又似乎能聽到他競選時發(fā)表的演講。
當然,某種意義上來說,受某一個單一的個人影響過大,對于了解一個國家也并不是好事,也是不正確的,我并不喜歡那種被裹挾的感覺,所以經(jīng)常會有想法,要讓略薩離開我的頭腦。
略薩親自參加總統(tǒng)選舉,試圖將思想付諸實踐很了不起
新聞記者:作為一名略薩的忠實讀者,您怎樣評價他的創(chuàng)作?
王甲紅:看巴爾加斯·略薩,確實高山仰止。關(guān)于他的文學評論,即使是在中文世界,也已經(jīng)是汗牛充棟了。
他作為“結(jié)構(gòu)現(xiàn)實主義大師”,他的書籍結(jié)構(gòu)總是出人意表,每每讀來,總是令人耳目一新。而他對現(xiàn)實世界的批判,則是入木三分,極為大膽,直言不諱這是我最欣賞他的地方。作家有不同的類型,有專注于言情的作家,有專注于批判社會現(xiàn)實的作家,他們之于我們都極為重要,而在南美這塊土地上,當社會持續(xù)處于極端動蕩中,對反思現(xiàn)狀和尋找出路是文化人的重要使命,巴爾加斯·略薩肩承了這一延續(xù)已久的使命,甚至親自參與總統(tǒng)選舉。他的思想不再停留于筆端,而是試圖將之付諸實踐。而這則是他文學創(chuàng)作之外最了不起的創(chuàng)作。
新聞記者:去到秘魯后,您和當?shù)厝藭劶奥运_嗎,他在當?shù)氐挠绊懥θ绾危?/p>
王甲紅:我在皮烏拉的書攤上,在利馬的書店中,都可以看到巴爾加斯·略薩的書籍在很醒目的地方銷售,也在利馬參觀關(guān)于秘魯文學的展覽,巴爾加斯·略薩必然處于最突出的位置。
在利馬的一次交談中,一位年輕人認為巴爾加斯·略薩是南美洲最了不起的作家,但也很遺憾地說,巴爾加斯·略薩最終還是定居在了馬德里。
本文受訪者:王甲紅,環(huán)球旅行者,作家。走過七大洲一百多個國家,五百多項世界遺產(chǎn),曾多次在中央電視臺四套擔任嘉賓,曾為《文明》《人物》《中國國家旅游》等報刊供稿。著有《穿行秘魯五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