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訊 最近這幾年，每當(dāng)重新觀看楊凡導(dǎo)演的《美少年之戀》，總會讓我聯(lián)想起朱天文的長篇小說《荒人手記》。無獨有偶，這兩部作品隸屬同一時期，《荒人手記》于1994年發(fā)表，《美少年之戀》則于1998年首映。世紀(jì)末的價值觀與審美有著很多模糊地帶，保守派恪守傳統(tǒng)倫理，新生代則追求自由意志，這樣的沖突，讓同性戀群體雖然逐漸顯現(xiàn)，但依然被大范圍地視作禁忌，而同性戀者們則因為與家人、與周遭環(huán)境的格格不入，時常處在風(fēng)口浪尖之上，生活也備受水深火熱的煎熬。


　　《美少年之戀》和《荒人手記》有許多共同之處。它們的作品底色都是絢爛而頹靡的，主人公充滿著壓抑的負罪感；它們都以男同性戀者的視角展開敘事，并且主人公都因為同性戀的身份遭遇邊緣化，轉(zhuǎn)而投身縱欲的狂歡中尋找解脫。但不同于《荒人手記》頻繁使用古典語匯和宗教典故，并用海量華麗辭藻編制出一張炫目的文字之網(wǎng)，《美少年之戀》則沒那么強烈的精英主義意識，它更像一本透著文學(xué)氣息的輕小說，加上林青霞貫穿全片的溫柔旁白，讓整部電影顯得友好而溫暖。
　　除了《美少年之戀》以外，楊凡導(dǎo)演最為內(nèi)地觀眾所熟知的作品大概就是昆曲題材的《游園驚夢》。因為楊凡導(dǎo)演長期受到昆曲的耳濡目染，《美少年之戀》雖不是昆曲題材，卻透著獨屬于昆曲的精雕細琢，讓它沒有一般男同性戀題材電影的粗糲質(zhì)感，而是圓潤、細膩的。當(dāng)年參與演出的一眾主演如吳彥祖、馮德倫、舒淇、尹子維都只有二十歲出頭，正是風(fēng)華正茂之時，他們氣質(zhì)各異卻相得益彰，或清澈如出水芙蓉，或妖冶如罌粟邪花，楊凡導(dǎo)演十分準(zhǔn)確地捕捉到他們每個人的特質(zhì)，并且讓他們在片中大放異彩。


　　吳彥祖飾演Sam
　　馮德倫飾演的Jet雖出身自風(fēng)月場所，卻性格開朗、陽光自信，當(dāng)他昂首闊步地漫步在大街上時，時常成為一道流動的風(fēng)景。只是歡場上從無真愛，Jet身邊的伴侶如走馬燈般更換，從未有誰能獲得他的真心。直到有天他在街上偶遇了和他有眼神接觸的Sam（吳彥祖飾）和女性友人Kana（舒淇飾），他們友善的笑容突破了Jet的心理防線，而Sam與Jet的默契也悄然建立起來。


　　馮德倫飾演Jet
　　Sam也是一名男同性戀者，然而生長在一個傳統(tǒng)家庭里，父親嚴(yán)厲的家教不允許他做出有違常倫的越軌行為，他只能將自己洶涌的情欲，壓抑于干凈單純的外表之下。Sam是名警察，他巡邏時穿的警服，像是盔甲，也像是枷鎖，掩飾真面目的同時，也將他牢牢禁錮。大概是因為這樣強烈的束縛和綁架，讓Sam每次愛上的男人，都是風(fēng)流不羈的情場浪子，除了Jet，他還和新晉明星K.S（尹子維飾）有段露水情緣，然而K.S的用情不專，讓Sam輕易被拋棄了。
　　因為缺乏愛的經(jīng)驗，讓Sam格外重視維護與Jet的關(guān)系。他甚至把Jet作為好友介紹給自己的父母，如同與女友談婚論嫁的青年男子第一次向父母介紹他們未來的兒媳婦。Jet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收起了他的風(fēng)塵氣息，以一個開朗、健康的形象，參與了Sam的家庭聚會。那頓飯所冒出的煙火氣息，滋生的不只是家庭的溫暖，也讓人看到這對愛侶有望修成正果的希望之火。然而，他們只能隱晦地在Sam的父母面前稱兄道弟，依然無法將他們真實的關(guān)系和性取向向Sam的親人公開，燃起的希望之火，是那么幽微，那么脆弱，飛蛾一旦撲火，必定自取滅亡。




　　但Sam在愛情里，也并非永遠是受害者，另外一個叫阿青的男子深愛著Sam，他和Jet一樣，是依靠出賣肉體為生的風(fēng)塵男子，雖然他竭盡全力地為Sam付出，但很可惜Sam最愛的還是Jet。與《荒人手記》的男主人公阿堯一樣，《美少年之戀》里的一眾美少年們，當(dāng)真愛無法得到回報，他們選擇沉淪于色欲之中，但不同于阿堯最后因為濫交縱欲死于艾滋，Sam意識到自己無望與Jet修成正果時，從樓頂一躍而下結(jié)束了自己的生命。
　　當(dāng)Jet閱讀到Sam那封簡短的遺書時，影片戛然而止于Jet安穩(wěn)睡眠及李玟的《答案》的歌聲中，一切顯得云淡風(fēng)輕卻昭然若揭。這段無疾而終的戀情，為何會換來這段不倫苦戀里的未亡人的一夜好夢，答案不言而喻——“至少，他知道自己曾經(jīng)被深愛過”。至少，我們在這部電影中，見過他們最美的時候。


　　【編輯：葉圣凡】